【名家名作】著名诗人李发模诗歌精品选

李发模：男，1948年出生，汉族，中共党员，贵州省绥阳县人。197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88年相继毕业于鲁迅文学院、北京大学作家班。曾任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遵义市文联主席、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国家一级作家，著名诗人。已出版诗集、散文集共60余部，并译为多国文字。先后获得省级以上奖项20余次。长诗《呼声》获中国首届诗歌奖。被前苏联作家叶甫图申科誉为＂中国新诗的里程碑。”被誉为当前中国最有诗人气质和诗歌才情的作家之一。

1.记忆是有期限的（组诗）

文/李发模

百年后

百年后，谁还记得你生存过的角落

已是新的名字、地址，另外的生日

记忆是有期限的

花还开，露还滴，风吹微尘

另一尘土沾衣，被轻轻掸掉

那已是另一家园，另一魂系

在某一花草之上，任春红夏绿秋黄冬白

轻轻踩过

再千年后呢

……

仁音通人

做事和做梦，乃至做人

二人为“仁”，三人同“行”

“众”里人上人和人下人

从人从众千年百姓

小子、老人，男人与女人

人王为“全”，人合一口乃“命”

人之命运，人可知为“何”

人立有“位”，人言有“信”

做人第一，做事遵古训

人想十全，人莫亏于人

人正直而“值”，得半有“伴”

一门之人，你们我们他们

人身七尺，刃布一“仞”

人仗义而“仪”，人皆相“偕”

以人比人，人形相“似”

人共“供”应，“付”出分寸

效天地，务神圣

原始分物，每人一“份”

“仁”音通人

坟山

吃山吃水吃春播秋收的人

最终被泥土吃了

呼天吸地感悟禾绿谷黄的互望

过程之始终

生死两茫茫

多像雨后

几块云天依旧，夕照泻出隙缝

鸟儿开口，唱路走四方

悬在天边的眼神，发生过什么情节

云霞在开放的花园，有眼波的

瀑

布

吗

天蓝与地绿无私，羽化过几多想象

收拢于心

伸手抓天，只一握隐隐约约风云交响

远处一线地平，无尽令人倾倒

明净如洗，多像雨后

腊挂

墙挂畜牲的灵魂，还见刀锋

和烟熏的过程

油滴那颗泪，腻腻的，让人知道

肉身的死亡，有另一肉体食之

食是天马、云雀，也是生活张嘴的唇齿

还见耕牛临去前哭泣的眼神

宰鱼的䅁板多像鱼池的形状

2024，7，13

2. 谁还记得谁是谁（组诗）

文/李发模

哪位前辈

从小到大，从大到老，从老渐渐的小

渐渐的歿了

密码某天某时，一抷灰，化作泪

渐渐泪始干，化作一块碑

后人的后人烧钱化纸，拜坟会问

这是谁呀？是哪位前辈

粒粒饭香

天是农民的粮仓，天下时雨

开仓放粮

地是农民的饭碗，地生五谷

人丁兴旺

望天田，一碗泥巴一碗饭

土生金，金口玉言是粒粒饭香

蝉声

热让蝉操心，喊秋色好

不知绿树烦不

蝉声一浪一浪，为夏热洗澡

坡上苞谷挂须，田里谷穗扬花

呼唤玉米香，稻谷黄，蝉声话多

说不完的唠叨，让季节也着急

坐爱听蝉，湖里一莲碰杯蝉声

亲热阳光

老人

1

植假牙，补日子断层

嚼动陈年旧事，喜软怕硬

头上落发无声，似听阎王

在喊排队的名次

一声有

也就无

2

鱼尾纹趴在眼角窃听，“关关雎鸠”

秋波枯了“在河之洲”

嘴角蛛网欲封口，内心老院子内

一花慎重地展瓣，细看是秋菊

霜风在吹

给抄袭者

偷盗别人的食粮，晒纸上

不怕众目明亮

忘了自食其力，嚼别人的收获

营养假冒

矮在人海，浩瀚也仅是牛滚凼

混浊声誉，叹几只虫儿

还为之大呼叫好，隔离真相

知羞么

逆行

逆贯性而行，拾得掉落的苹果

以撤退擦拭前行

容易撞鬼

一群沿顺时针而来的人

认我为昨日

昨日黄花去日顺应

忙忙碌碌的十九世纪，忙为谁忙呢

返回途中新伤还遇旧痕

久远都因为存在过，沿回忆逆行

我已非我，像那块撂荒的野地

情之神灵啊

心灵与双眼，是人给这世界的光线

测鸟鸣清晨，量相遇黄昏

世事玻璃也是隔壁的内外

眼珠发出的声响，因舌尖的控制

天空低垂下鄂，闭目忽略一些脸面

老有所靠，靠的是退回自知

情之神灵啊！如檐滴水颤抖着

在夕暮的窗口下雨了，不是泪

是快给内心加衣防寒的回忆

听他临去时说

踩着前辈的脚印，他从乡村

到乡坟

记得壮年他顶一头青丝，再白发灰烬

进黄土

生儿育女，他用打骂俭朴成长

想给未来留下一家安宁

事总与愿违，临末日

他没尝到一点儿孝敬

他走了，他的脚窝已长出园区

装灰烬的盒子挤在公墓中

荒草返青

空中飘着白云

记忆中

鸟笼、鱼缸、房屋，人间、天堂、地狱

于子宫与棺材，同与不同

天蓝一篮红日

夜晚一碗月白

在地球上，宇宙中，人与人

被分分秒秒，日日夜夜，等到老了

回归地母的怀抱

是大群的何年何月何日

谁还谈起过去，人世最关心的

是新的分娩

那是谁呀

那响钟声那禅悟，那盏孤灯那寂寞

那朵莞尔那滴泪，那步足印那追寻

那阵飞鸟那群鱼啊

那行秋雁把“人”写在天上

那瀑山涛把“1”挂在崖上

那一天，上帝让我辨认

在那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人面桃花，世事如梦

谁还记得谁是谁

2024，7，12

3. 多少年了（组诗）

文/李发模

云海

云也下海经商，雾以山水摆摊

花红树绿，的确值万金

谁说无钱难买山光水色，穿云破雾

那挂飞瀑，它是大款

我爱我家

谁说空山无人，鸟喊山是“爸爸”

鱼喊水是“妈妈〞

田土庄稼同声，我们有“家”

哦！林竹都是家人，花草似儿女

我爱我家

以食乘以色

花开似情歌，蝶舞阳春的爱情

蜂嗡加速盛开，似食乘以色

年轻是花瓣型的，展瓣之因在阳春

结果秋实，养儿育女如是

那年

大水造反，泥沙堆满水田

河沟垮了，小桥被冲断

那年，洪水打刧人世

坑坑凹凹泥路，藏着积水的暗算

清除田里的沙石，我和十岁的二弟

累了箢篼扒梳，背脊汗流涨水

浑身泥巴，两睫汗滴

恨的大水无情，水水水水

打破泥饭豌，贫困之家

只能喝西北风

那年大水过后，又是干旱

田边土角补种杂粮，挖野苕当饭

入冬渴了喝一口雪，拾荒摸黑下山

险些踩响他人捕狼的炸弹

那些年好苦，俭朴也面黄饥瘦

路有饿尸，一扑爬跌倒之上

不怕鬼，就怕站不起来

那年那些年，凶得狠

勤劳也只能偷偷……更怕天灾

终于活过来了，饿死的两妹妹

还是我和二弟，抬去埋在河滩

早被洪水冲走了，水似一场又一场“运动”

唉！那年，那些年啊

靠天吃饭

把云丟给天空，天又还给土地

是雨

田土认识天上的云，怕云碰岩壁

山上的树，冒险收留雾气

关于雨水的悲天悯人，长辈懂珍惜

“望天田”望天，“簸箕丘”挤锄犁

有雨，粒粒皆辛苦才饱满

最是“润物细无声”，乡民最懂那民生

他们不懂诗，却懂地老天荒

雨才是站起来的土地

山里，牛滚凼也爱黄泥巴汤汤

溪爱叮叮咚咚，汗爱滴滴哒哒

都是爱雨，雨是人活的那口气

是人的名字

雨势似老天劳作的姿势，滴滴警句

共雷电谱出人与自然的命运曲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夜晚产星星，似无数颗粒

多少岁了，白天生日出，独步山区

每年四季，大山有不同的色彩

每日早中晚，锄犁都在土地上

同样忙碌

发生过的一切，好像是同样的

没发生的以后，或还在一身汗里

日复一日似乎没老，人老了

年年月月天空还是天空

月月年年春播秋收，刨地皮养肚皮

山民还是山民，野地

还是那片野地啊

人别神圣

许多光辉实则是灰，燃烧过

与云雾汇合，才会有滴翠

集合传说，色彩的涂抹

暗示若隐若现，若非演艺

就是一种自欺

掩饰最怕破门而入

贵贱有缝隙，默契有破绽

活着就无法逃避

与山川物兽共存，才是万物生长

人神相遇

年少新鲜，老年做旧，活着一口小呼吸

于交接的瞬间，也只是飞瀑掀开

人们仰望高度的帘子

形容那是扫天地的二维码

多少存余，多少交易，食色生存

还是要融入成群的现实

现实是什么呢？亲近自然，爱护自己

时间是万物的神，人一神灵

世界就少了清新

那时遗物

1

月球一台手机，每晚

是白天的太阳给它充电

月圆似电筒，在那些年代照夜路

是唯一的电器

夜色还像油印机

星星打印，时令识字

2

老墙晒太阳，与老屋并坐

渴望把红日烙成大饼

伴云飘的菜汤，一口一口的吃

星夜一册旧书，蛙声朗读

千年临窗苦，功名是古人的

唯碑黑如夜色

世代相传

3

唧唧复唧唧，檐下虫声

复习农耕那时

微风耳语，吹灯上床的枕边

话说树皮可以充饥

野山土捏的饭碗，最怕碰硬

梦里耗子咬秤砣

4

旧时光，一声鼠嚼一肚饥

这时饱足，已依稀了那时人间事

5

山为父，水为母，水灌“巴掌田”

山端“簸箕丘”，求上天“补助”

田土姓水也姓山，山穷水尽处

门路是忙活路

鸡犬牛羊拉家常，麻雀的脚印

踩晒坝稻谷，在响篙下一轰而起

6

水里菖蒲藏鱼，油菜花开招蜂

石山大佬，草木小辈，野物忙碌

飞瀑聊天选择绝壁

云雾聚会爱在峡谷

水起落人生，山喜忧心情，野菜有甜有苦

朝夕日子，年岁去了，一方热土还在

7

地球转动勤俭，人世得以平常

日月两庞奶香，人体得以强壮

天和人

人与事

世俗朴素，山水永在

昔时往矣，原始为人性垫基

与时俱进准备跨越

人文是一座桥梁

2024．6．21

4. 一切转瞬（组诗）

文/李发模

思想的领空

“神的全家都是人”，地球是人的宅基地

立一些庙宇供神住

天空那大大的屋子里，坐着老天爷

在世人远望的院门前，雷电来人间出差

步履风雨

时常腾云驾雾来，乘坐人之视听

传说很神，有公务在身

在思想的领空，那些星座

像一寨一庙远亲

时日执人生存投票，一瞬又一瞬

延年益寿是永恒

又说永恒并不存在，那么

让一切转瞬

蝉不懂惮

“蝉不懂惮，却说知了”

知了大家的“家”，住哪里呢

一直在装修

房檐下，那几口饭菜

与床对弈

自然与人文也设棋局，天地两扇门内

食色两高手，至今

没分出输赢

祖先

人之灵肉有祖先，骨髓是王

经络臣民

时运缠身都是儿女父母并爷爷奶奶

冷暖粒粒滴滴，动静四季

知与不知少区别，名与无名稀稀挤挤

热乎乎

冷嗖嗖

高枝一鸣翠鸟，低草一吟虫唧

仰俯上下觅食左右，广而东西南北

高矮胖瘦晃眼如影，继而也是祖先

幻幻之美

去伊甸园与桃花源釆访人性

遥感呈现的视频，虚幻愿望生色

寓意之美，人心设计

诱惑如蛇，偷食挂果之爱

及桃花源里的世外人家

乃至嫦娥釆仙桃，雷霆惩罚悟空

水火熔炼的杯中酒、壶里茶

只是美声的潮汐，回音情思

黑夜黑板，白昼白壁

岁月经过，人与万物姿势

幻幻如影视

品牌

天地品牌，一旦被人当作商品

春夏秋冬也神情有异

穷富二字在人间，人面也钞票

钱数人生，也就几片云

而且还是雨的，闪电冲人抓

岁月之河大鱼吃小虾，是“饿老鹳”的

人类还小

雨过秋山，洗天地玄黄

翠融青苔绿初晴，天蓝一张土纸

地绿一幅画

溪流开浪花

八月十六妙龄，教八哥鸟儿

喊“爸爸”

虫儿跳起说“错了”，又没错

人成第三者

雨滴点点头，牵一藤蔓

送来“八月瓜”，诓娃娃

对的，在自然面前

人类还小哩

分配

春分分花红，秋分分谷黄

晨昏分昼夜

分配日子，前面的回家去了

后面的还在排队

谁山水，谁草木，排队的生灭

花几朵，谷几粒，日子春秋

人子此刻

世间保管室，人面黄土地

岁月掌秤，喊号搬运

生存川流不息

问题的问题

裤裙之内，人之私隐的保护区

文明明文警示，外情莫入

生养如果饥寒，恕不交配

春不下种，秋收时，上帝吃什么

隐私地，也许请过临时工

只开花不结果，根系没了生存的泥土

家庭乔迁哪里

选举传承之问，公布答案

天地两票赞成，史前启蒙今日

人间能落实吗

生活

生存是水火，生活是烹饪的香味

是床吱吱嘎嘎响动

天地间，岁月传递继承

似一朵花和蜜蜂，一株草和露水

自然早已配制，南辕北辙的路

各向东西

亦名得失

生活，生的成长，活的过程

有劳日子寻找食宿

我不要哈

我不要哈，诗文中美化过的“爱”字

开门推窗，我已不会进去

还有爱之院外公平的“公”字

我怕滑，路上冰凝如泼油

我有一首自爱之歌，天籁教我的

歌词在掌上，纹路谱曲叹息

我像花蕾，没有坚韧

悄悄的聆听默默下雨

问天

万古星球寂寞吗？银河旧路通茫茫

寻宇宙，日出观景台上，问天街冷暖

星月感受

人世展鹏翼，临苍穹，上九霄

云阶迢遥最远处，红尘通达灵虚

饮银河，嚼星斗，巡空踏春

时日悠悠

携《天问》追过银河系，九重天外

是否也有万古愁

且说“但见”

光年百亿非远，梦想千载日常

仰观天象，寻觅同乡

佛陀悟道空复空，玄秘信杳

奇想千仞又如何

长江长城，也懂分寸

虚幻复谱“归去来也”，横绝古今

挽亿万斯年，且说“但见”……

弹性持续

这时你在这里，那时你在那里

哪时你在哪里

时空这房间没换，环境那家具还是

立体水中月，平面镜中花，如何如之何

意外和非意外

弹性的过去与现在

持续的这时与那里

证明行星，运转存在，安分守己，因时因势

相对而生，盘旋于世，谁赚足够的因为

谁在花销所以

滚地世事，往往是

升天的灰尘

顺其然

尊重自然，取之自然，用之自然，顺其自然

顺了否

鱼得水，鸟得天，食草得草，食肉得肉

荒野体味火焰，林竹美味风雨

……地球疲惫了

路漫漫还修远兮，窃窕淑女仍釆蒹葭苍苍

长江长城挂楹联，横批“道法自然”

慨然天地，虚实也就近避远

父亲的儿子当了父亲，母亲的女儿当了母亲

自然还年轻吗

想以心想理解

地球、月球、星球……似人头挂天上

因为什么？生出这么多头

有诗人说似时空脚下的足球

有人说是投篮的篮球，那些球，那些头

是何时形成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头脑与四肢都给人间了吗？每想至此

我都要摸摸自己的脖子

岁月的檐下，深知日子是一把刀

想以心想理解，却见一院花开

展瓣教蜂蝶“唱东风”，学刺绣

时运又抛绣球

报告天老爷

青山交待，山下有一屋，门前有一路，路往河边去

河里有鱼住

坝子坦言，坝上有稻田，沿河有翠竹，垂柳梳鸟啼

李花梨花雪白多少，阳春清楚

同案有谁？寒来暑往，春播夏锄，一碗一床依山靠水

和泥土沾亲带故

问在梦里说过哈？大老爷，我本农夫

真的记不得了，只是在梦里还忙种红薯

2024，6，5